维扬之水
春日艳词行
散文  2018年03月19日  阅读:1050

“春来街砌,春雨如丝细。春地满飘红杏蒂,春燕舞随风势,春幡细缕春缯,春闺一点春灯。自是春心撩乱, 非干春梦无凭。”

五代欧阳炯这一首美好的词,连着用了10个“春”字,没感到重复琐碎,只觉得如乍掀开潇湘馆的暖帘,水仙花香被熏炉的热气烘出,漾出一股细细的幽幽甜香。

春天多么美好!

“ 风乍起,吹皱一池春水。闲引鸳鸯香径里,手挼红杏蕊。斗鸭阑干独倚,碧玉搔头斜坠。终日望君君不至,举头闻鹊喜。”

春风荡漾,吹皱了池水,吹动了少妇的心。心情也如池水那样波动。春光如此明媚,孤身一人,闲情无人可诉,只好走在花间小路上,手里揉着摘下来的红杏花蕊,边揉,边往水里抛,逗鸳鸯过来喋呷。比翼的鸳鸯,引发美人心中的惆怅,觉得自己的命运比禽鸟尚不如,甚至还撩起丝丝妒意。此情无计可消除,只能下意识地揉揉红杏花了。

对比另一首带红杏花的词,“东城渐觉风光好。縠皱波纹迎客棹。绿杨烟外晓寒轻,红杏枝头春意闹。浮生长恨欢娱少。肯爱千金轻一笑。为君持酒劝斜阳,且向花间留晚照。”

春光易度,转眼到晚春时节。

“蝴蝶儿,晚春时。阿娇初著淡黄衣,倚窗学画伊。还似花间见,双双对对飞。无端和泪拭胭脂,惹教双翅垂。”

小女孩儿娇憨可爱,着一件淡黄衣,蝴蝶似少女,少女似蝴蝶,轻盈秀美,游戏花间,本该心情舒畅,却又故意想点儿生活中的小小不足,感叹春光易逝,年华轻抛。

清朝蒋坦《秋灯琐忆》,“余为秋美制梅花画衣,香雪满身,望之如绿萼仙人,翩然尘世。每当春暮,翠袖凭栏,鬓边蝴蝶,犹栩栩然不知东风之既去也。”

意思是,他给媳妇儿关瑛(秋芙)做了一件画满梅花的衣裳,穿上它,一身香雪,望去好似是绿萼仙子,翩然游戏于尘世间。暮春时分,她翠袖凭栏,鬓边的头饰蝴蝶栩栩如生,那蝴蝶还不知道春天已经过尽了。

蒋坦家里有土地收入,每年父母给他送生活费,让他带着爱妻在杭州西湖读书。每日诗书相伴,佳友频频,可能俩人身体都不是太好,夫妻一起生活十几年,也没见提到有孩子。

林语堂说秋芙与芸娘是文学作品中最可爱的女子,有人不喜欢《秋灯琐忆》,说作者太爱秀媳妇儿的诗文,简直是个炫妻狂人,没有《浮生六记》生活气息浓厚。

虽有不足,可作者蒋坦显然比《浮生六记》作者沈复更为忠贞痴情。科举无望,爱妻病死,蒋坦的人生也失去寄托,就像过了季节的花,很快就失水萎谢。兵乱又来,四处逃难,后饿死,或许这也是他最好的归宿。

而沈复在芸娘死后,又到别的地方做幕僚,还曾随使节渡海到过琉球,他生命的花依然在绚丽绽放,犹如菜青虫脱壳,化为美丽的蝴蝶。

春光是多么美好!